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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打死了她也無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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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宮內圍, 短短幾日就恢覆了平和與肅穆。滿地的血跡被新選上來的一批宮人清掃個七八,熏了極其大量的艾草與名貴沈香。除卻空氣中還留存幾絲腥氣,什麽都井井有條。

問雨查看了全宮墻修繕的進度, 數以千計的工匠們見他來了手腳更加麻溜, 手裏的磚頭壘的好似比賽。按照這速度,再有一日差不多就全修好了。

他這才掉頭去宣齊宮, 小黃門正兢兢業業灑掃,見狀湊來恭敬道:

“大人,太子殿下不在。”

問雨喔一句, 把弄著棍子熟門熟路往太阿宮走。

不用想, 那位近日掛在心上日日要去的地方, 只有昭陽公主的宮室。

今日太阿宮門終於大敞, 輝煌不減,宮門口新移栽來的青松更襯的氣派。

問雨心道這前朝公主可算識趣了,擡腳跨過高高的門檻, 卻聽得劈裏啪啦一摔。聞衍璋不急不緩的嗓陰幽幽飄來:

“公主, 此是何為。”

問雨立即屏住呼吸。

戚雲月冷笑:

“本宮何為, 你不知?困我於幽宮這些時日不夠還要再三加害?送這些破落玩意來礙眼,臟了本宮門楣。”

她手下能人大多都調出宮外籌謀。如今的皇宮被眼前叛賊手下層層把手, 戚雲月本也憂心。未想逆賊殺光了所有兄弟姐妹卻獨獨留下她。一直周旋,無論如何不下殺招。

後來更是一日三餐吃穿用度不缺, 甚至次次差人送來些稀奇小物件, 任她鬧騰。

戚雲月方知這賤人竟是垂涎自己。這兩日宮人傳小信, 道是他要正式登基, 順道冊封皇後。她心覺不能歇了, 鬧得更用心。他倒是有耐心,穩的很。

她的時間卻不充裕了。

未想百官最後只剩薛懷寶活命, 旁的具遭毒手。便是裴止風一時半刻也難以籌備軍隊同他分庭抗禮。

幸好,今早地道傳來密信,他當和樓毅碰上,此時暗中招兵買馬,已差人來護送她出宮。

這是戚雲月死守太阿宮的原因之一。她重生後便即刻挖通了一條地道以備不時之需。

竟真有用上的一天。

滿地碎瓷,都是最好的名家之作。可聞衍璋不見怒色,反而彎眸,沖著這位美麗的公主溫和一笑:

“公主不喜?那呈禮的奴才該殺。明日紅珊瑚正能運來,應配得上你。”

問雨眉頭不自覺緊皺。

主子自從成功兵變後就好像徹底敞開了濫殺無辜的暴君做派。天冷了殺,茶涼了殺,睡晚了殺,到處殺殺殺。

但凡那涼薄的眼皮一掀,漆黑瞳仁裏便只有一個字,“殺”。

從前人也沒少殺,可不似現在這般。好像一匹脫韁的馬,沒了天敵的狼。

如此好面皮的觀音人物卻喋血成性。若非見過他癲狂似的瘋魔樣,誰都看不出這位舉止貴氣穩當,通身淡然清雅的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…“現世鬼”。

問雨自知這形容該死,可宮裏那些小婢子哆嗦著嘟囔這句時,饒是他也暫且忘了發怒,陷入沈思。

也就是在這地方,主子還有幾分收斂。終是魔劍套上了鞘,受了約束。真娶昭陽公主為妻許是好事。

可…大伯父氣死不提,那位老祖宗不知是個什麽表態呢。

戚雲月擡手,撩一把及腰長發至腦後,穩穩站定於正殿前,眼中帶恨:

“逆賊豎子,焉有你落魄時。若你再往前一步,大不了本宮與你同歸於盡。你幾代籌謀,且仔細想想要的是什麽!”

身邊霜花嘴角青紅,適時向前踏一步,雙臂張開護戚雲月於身後,隨時準備赴死:

“賤奴,休想近身大雍嫡長公主!”

“放肆!”一圈侍衛齊齊拔刀,戚雲月一方勢單力薄,此刻唯有正殿可退。如此劍拔弩張半刻,聞衍璋收了手中佛牌,淡笑:

“罷了,公主不喜,孤自不會冒犯。”

侍從呈上一套大紅婚服,戚雲月登時陰了面容,一字一句:“你好大的膽子。”

那早不同往日的少年太子雅然立在樹底下,一頭半束在腦後是烏發飄動,眼尾一顆紅痣時隱時現,靜謐的恍若無影風。

他輕輕攏手,薄唇微揚:

“此月十五,婚期至。屆時天下大赦,邀百姓觀禮。公主好些養身,莫要失了好顏色。”

戚雲月怒容更盛。聞衍璋笑意不減:

“裴公雖不在天牢,卻也未必泰然。問雨,”

問雨一激靈,忙跳出來,心說主子什麽時候練起功夫來了,竟知道他在。腳上卻迅速的很:

“臣在。”

聞衍璋背身,一張臉上無喜無悲,平的滲人:

“看護好太阿宮,莫叫外賊驚擾公主。”

朱門落,一切喜樂苦辣盡被關的齊整。

宣齊宮。

問雨將今日所見都報了才順嘴說起菡羞的一棍子。

聞衍璋斜靠在榻上,瞇眼小憩。聞言摩挲佛牌的手頓住:

“不曾出血?”

問雨捧棍子給他瞧:

“臣用的力道不十分大,若要出血,明天一打應就逃不脫了。”

上頭一時沒聲響。問雨琢磨了下,小心:

“臣再換根更粗的棍子?”

大袖水一般傾瀉而下,聞衍璋掀起眼皮,鳳眼威嚴陡然:

“何家女的肚子,多久了?”

掰了幾下手指頭,問雨很快轉移思緒:

“唔,不久。最多半月,也不知是怎麽診出來的。”

他垂下眼瞼,漠然:

“孤聽聞,女子頭胎難保。”

問雨眨巴眼:“殿下是要叫她流產?”

聞衍璋撐頭,不置可否。問雨十分知趣一笑,賊的很:

“也是,那聞斐然與何四狼狽為奸,有後可不好。殿下英明。流產還不容易,何秉忠之死至今也無人外洩,聞斐然定還沒有告訴她。若是叫何四曉得親父慘死,夫婿一旁看著無動於衷也不實言相告,怕是真要怒急攻心。”

說罷仔細端詳聞衍璋形容,見沒有波動,問雨笑容更大:

“那聞斐然您要留他到幾時?這可不是個好玩意,隨時伺機而動呢。”

他將聞斐然今日那模樣手舞足蹈描繪個清楚,一咂舌:“切。怪不得陸二最後棄了他。”

聞衍璋精致的眉頭忽地一動,很快卻又平覆。

“大婚用的禮器可完備了。”

“具都采納好了,”問雨訕笑:

“可…殿下,我大伯父近日頗為不滿,說是劉氏絕不準予出席。還有老祖宗,現下他還不知,若知道了…”

“此婚成不成由孤決斷,鎮國將軍不來便不來。亞父那處,孤自會等大婚後相告。若有閑雜人等多嘴,”

聞衍璋側目過來,問雨一縮脖,他微笑:

“誅九族不為過。莫要以為功高便可鎮主。”

問雨腦子靈活,這句句殺意濃重的叫他心裏發涼,苦哈哈撓頭:

“殿下,臣大伯父不是那個意思。只是仇人之女,到底那什麽了點。”

大殿之中剎那唯有問雨難堪的笑聲,聞衍璋寒眸牽動,靜靜直視前方嚴絲合縫的高門:

“裴止風果真逃脫。”

一回歸正事,問雨立馬嚴肅了臉:

“是,他那些暗樁不一般。今日不曾從公主口中詐出去向,那麽還有一可能,是公主也不知裴止風行蹤。他不除後患無窮。”

“不過,”問雨又舒一口氣:“戚氏就剩一個女子,再如何也掀不翻天了。”

女子不能參政天下皆知,哪怕昭陽公主野心勃勃也不可。

牝雞司晨可是異象。天譴之。

聞衍璋聽罷若有所思,霍地再問:

“法喜寺那些佛像如何。”

“自然,法王與其餘孽早已被制成肉身佛,金剛杵等法器扔在九層塔頂。如今推行的佛法咱們都改過了,絕不會叫百姓偏了信仰,弄些喇嘛邪術。”問雨自在得意。

自聞衍璋殺了法王之後,一切俱有應對的法子。他想斬那眼高於天的老賊已許久,只是礙於裴止風等不能動手。

如此殺了,掏出腸子眼睛心肝做祭品,頭骨,腿骨,琵琶骨等照著他們吐蕃的邪法依葫蘆畫瓢做法器。心肝腸全送給了來要人的吐蕃使者,逼得一人當場氣絕身亡。剩下的忙不疊逃回吐蕃,路上據說遇了馬匪,全軍覆沒。

而佛法在推行時就做了兩手準備。前半部引著法王的,後半部問雨抓了法喜寺僧人來修。老禿子看了吐蕃法典後氣得犯了嗔戒,高念一句阿彌陀佛,當場怒罵,邊罵邊改,硬生生改回大乘佛法。

可以說,轉邪為正,若不是佛法高深之人讀,大多看不出差錯,百姓本都是好糊弄的,結果更甚。

如今雖有許多人對聞衍璋的殘暴不滿,可前朝覆國,也算師出有名。生活上暫且又無大變化,加之遍地開花的大小佛寺整日辦廟會,日子頗豐富。

聞衍璋慢慢闔目,嗯一句算作滿意。問雨還有活要盯著,便先告退。誰想他又被叫住。

那俊美的少年紅唇如血,意外放過了早被踢出棋局的姑娘:

“陸菡羞那塊不用你再去,派人盯梢就是。打滿三十日再來稟報。”

問雨眼圓了,倒是意外,主子這話可不就是放水了麽。

這對陸二姑娘的厭惡…好像沒有以往深了?

未想下一句冷哼瞬間打消問雨的猜測:

“若是打死了也無妨。”

問雨:“…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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